凤雏展翅,却遇寒雨三十六(1/2)
众人眼见李治哭得如此之痛,不由皆是微惊,王德却去看那李治手中书信,却是诗一首:
“看朱成碧思纷纷,憔悴支离为忆君。
不信比来长下泪,开箱验取石榴裙。”
王德将这诗反反复复在口里品了几咂,却忍不住想起当年海内大朝会时,一身红衣的媚娘与一身白衣的稚奴,技惊海内的华绚模样。
恍惚间,又想起当年一剑傍身,雄视天下的太宗。
想起风华绝代,才绝天下女的长孙无忧,杨淑仪。
想起聪慧大气,气度高华的韦贵妃,阴德妃,燕贤妃。
想起娇俏任性,贵质丽姿的韦尼子,萧蔷,于英容……。
想起美丽聪慧,秀外慧中的武媚娘,元素琴,徐惠。
想起曾经英姿焕发的少年承乾。
想起曾经聪慧狡黠的少年青雀。
想起曾经天真机慧的少年稚奴……
王德的心中一阵阵地痛,泪水也随着一滴滴地往下滴。
不止是他,徐惠,德安,文娘,六儿……
每一个人都在哭。
似乎这一首诗,勾起了所有过去的美好相往,所有的快乐时光。
回忆中,连一切的痛苦,都化成了美好。
李治心痛,旁人难以得知。
于他而言,媚娘不止是一可终身相伴,知灵知心之人。
更是他所有美好过往的存载。
无数次,这漠漠冷冷的太极宫中,他都是依靠着媚娘,方得回忆起当初那种种美好,方得能够支撑下去。
而在媚娘走时,他也曾心痛,也曾想过,日后若再心慌之时该当如何。
可是他从未想过,这一日来得如此之急,如此之匆匆,如此之痛。
李治之痛,无人能知——
于他,媚娘便是生命中的一半灵魂,一半过往。
而今这一半,却为人生生分离,当真是生不如死。
这般感觉,他一直强压着,不教人知。
可是今日一首如意娘,却将一切都毫无预示地揭开了,那鲜红的,还如昨日初得的伤口便立时迸裂,渗出一片片的鲜血来。
这痛,无人能知。
亦无事能及。
于是,即使他身为大唐太宗之子,文德皇后之子,故太子承乾之弟,旧魏王李泰之弟……
如今的大唐天子高宗……
李治也只能如幼时一般,抱着一纸旧诗于怀。
龙袍零乱,金冠微垂,跌坐于金案玉阶之下,号啕痛哭,泪如泉涌。
一如当年受了委屈之后,扑入长孙无忧怀中痛哭的那个小小稚奴一般……
脆弱无助,需人爱护。
……
感业寺中。
厢房之内。
明空是被一阵阵心口绞痛给痛醒的。
这种痛来得如此突然,如此之烈,竟让她一时间,面如白纸,气若游丝。
唬得她急忙去寻了孙思邈所赠药丸,颤抖着捏破了蜡皮,强咽一粒下去,半晌,才缓缓平了息。
一旁同寝的慧觉被惊醒,见她面色苍白,急忙起身道:
“怎么了?
可是又不舒服了?”
明空缓缓摇头,半晌才轻轻道:
“只是突然犯了心悸罢了……服了药,便好些。
倒是扰了你好梦,当真对不住。”
慧觉见她如此,便急忙下了榻去,替她取了水来道:
“以后别这般客气了。你也知道,我不过是个粗出身,没什么好讲究的。”
明空感激,接过水说声有劳,好生咽了几口茶下去,这才觉得心口剧痛一时而平。
不多时,她便觉得心中平定,只是有一丝说不出来的淡淡忧伤,萦绕心头,久久不去,却惹得心中烦忧。
慧觉见她平定了些,倒也松了口气,便劝着她早些休息。
明空口里答应了,却只是看着慧觉上床,打了个呵欠便又睡下后……
自己却起身放下茶杯,慢慢推开房门,走出屋外,坐在阶上,看着寒冷天空中的月光:
不知他眼下如何?
是夜。
云泽殿内。
徐惠正由着哭得双眼红肿的文娘仔细梳理着头发,准备就寝。
良久,徐惠才轻轻问文娘:
“你是不是觉着我这般做,是对不住主上与媚娘?”
文娘叹息,良久才道:
“娘娘说过,对主上而言,心中最痛之事,生平三大恨事,无非是长孙皇后与晋阳公主,先帝先后离去,武姐姐被逼出家……
虽然他一向藏得好,可是这却是他最大的痛处。
所以武姐姐一首如意娘,却是能将他所有旧伤全部勾出的利器。
主上心性,自幼便是看似懦弱,实则极能隐忍持重。这也是为何先帝立意选择他为新主的原因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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